珏心

之前在A岛发过这篇，但是A岛没了emmm所以这里也发一下吧（不过这篇发得比较晚，所以A岛也没有官方发出来过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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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1】

“学地理是件非常浪漫的事，因为啊，人的情感是抽象的，亲情友情爱情，还有属于自我的那部分情绪，喜怒哀乐，骄傲、脆弱、平静等等等等。如果你去过很多地方，看过很多风景，就会发现，很多抽象的情感，是有对应的画面的~”

这是高二分班后，小然给我们上第一节课时说的话。

初见时我有些惊讶，比起老师，她看起来更像一个只比我们大两三级的学姐。

她是我们班的地理老师，自我介绍的时候说她本科毕业也没几年，可以叫她小然老师。

但我记忆里，从来没有人叫过她“小然老师”。

从班主任、地理组其他老师，再到我们，都把小然老师后面那俩字去掉了。

【2】

“为什么大家都不肯叫我老师Orz....”

有次我抱练习册到她办公室时，她正和一旁的老师抱怨。

“说明大家都觉得你可爱~”

“上次巡察，刘主任问我，怎么这粉色衣服的女生不穿校服还光明正大在走廊玩手机hhhhh”

“对，当时我也在，刘主任还说了句，岂有此理，太特么嚣张了。”

几个老师也和她打趣了起来，一片欢声笑语。

【3】

我将练习册放在她的桌上，听到她们的对话也忍不住捂嘴笑了一下。

“老师，这是今天的作业。”

“好的，你先放着吧...”她趴在桌上。

“诶，等等。”她忽然把我叫住，我心里一慌，以为刚刚偷笑被她看到了。

本能心虚的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编个理由，她却是将手心的两块巧克力递给我：“好课代表，天天帮我抱练习册辛苦你啦，这个请你吃~老师最喜欢的冰淇淋味。”

甜甜的，也很温柔。

【4】

关于小然有一些传言，在作为高中生的我们眼里看来可以说是“神秘”或者“戏剧化”。

不少同学都知道她读了研究生，并且放弃了硕士学位，改成了直接攻读博士学位，可也有同学偷偷瞄到，她简历上的最高学历是本科。

老师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事，但我依然听过其他老师对小然说的是“你们研究生xxx”。

为什么呢？我不清楚，但我也知道我没办法知道，虽然曾经好奇过。

小然和我们班的同学相处得很好，也和其他老师相处的很好，我没见过有人说她的不好。

【5】

10点上第三节课，她9点58分到教室。

“上一节语文课你们学了什么呀？”

拷完ppt，她开始第一排的同学交谈。上课铃还未响起，教室里的嘈杂声还是不小。

“老师，我们学现代诗，学了卞之琳的《断章》。”

“诶？我看看~老师大学时写诗还拿过奖呢~”

她接过了第一排的同学递的语文书，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。

“你站在桥上看风景，

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。

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，

你装饰了别人的梦。”

【6】

“嗯，老师也很喜欢这首诗，很多东西是互相的。”

“在夜晚，我们望向夜空，会看到天上繁星点点。但其实在夜晚，有些卫星望向地球，它也会看到繁星点点，你们知道为什么吗”她稍稍加大了声音。

“因为夜里有很多灯？”一个男生回答道。

“真聪明~那么，你们觉得，城市的灯多，还是农村的灯多？”

“城市啊”“肯定是城市”“城市哦”

零零散散的回复声响起。

“没错，所以，如果我是卫星，我看到地球上一个区域，晚上一年比一年亮，是什么缘故呢？”

“城市扩张？”“商业街”“路灯变多了~”

“嗯嗯，你们说的都有道理，那么接下来这堂课，我们来学习新课——城市化。”

铃声恰好响起。

【7】

小然有些特殊的习惯，例如，她说过，在她的课上，她提的问题可以直接回答，不用举手；提的问题也基本是开放性的，怎么回答都可以。

此外，每节课她都会带一个小纸篓，下课后大家可以最近有的关于知识点的疑问写在小纸条上放进去，她逐一答复完后放我这，再由大家自己把匿名的纸条认领走。

“因为有时候我可能一下子也答不上来...而且如果都当面解答，有的同学可能不好意思提...或者看到有人在问问题，自己就懒得排队等了。”她是这么说的。

最早只有一两个成绩好的同学写，我也没有写。但自从有次我的一个小疑惑得到她详细无比的一长串回复后，我就养成有问题立刻记小纸条上的习惯了。

估计不少同学和我一样，所以久而久之纸条多了起来。

【8】

某次我突发奇想，如果小纸条上写和地理无关的内容会怎么样呢？

“好想捏一捏小然的脸呀”

↑于是我提交了一张这样的纸条，为了避免被认出还特地用了和平时不大一样的字体。

一天后我看到了她的回复：

“>^< 想也不给 乖乖学习去”

【9】

那是一次巧合，晚自习后我爸说家里的电动车坏了，要晚半小时才能到学校来接我。

我无聊地在学校里晃悠，却在某个角落旁意外听到小然满是委屈的声音：

“为什么？”

她似乎在和人讲电话，有些哽咽。

我没有再往前走，停在了转角的另一侧。

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不停地说话，小然很久才会回一句“我不管”，或者“不要”。

还有一句：

“我们明明都爱着对方，为什么要分手...？”

【10】

她突然走出角落时我俩差点撞到一起。

借着月光，我看到她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珠。

“小淼？？？”她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，然后很快似乎又意识到什么，摘了眼镜粗暴地用衣袖把眼泪一抹：“你怎么跑这来了？”

“呃...我...”我庆幸这里没有灯光，她看不清我说谎时变红的脸：“有只老鼠把我的笔叼走了，我追到这来了...”

“哈哈哈哈哈...”她捂嘴笑出了声：“这样哦，刚刚打电话太专注了老师都没听见。”

“老师，你...”

“刚刚老师闺蜜给老师打电话，说她看了一本小说很虐，给我讲了一下，老师被虐哭了...”

我也忍不住笑了。

明明两个人都知道对方说谎，但是又愿意承认对方的谎言，就是这样的吧。

【11】

那一晚后，小然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，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我的梦。

是这样吗？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。

只是不知为何，看到她比平时要明显一些的黑眼圈，忽然就有些心疼。

我希望老师开开心心，明明她看起来就是很开心，我却不舒服。

“吃甜食心情会变好的哦~”

我想起她说的这句话。

于是我偷偷买了她喜欢的巧克力，趁她不在时放进她的抽屉，然后把她说的这句话写在了小纸条上，和其他人的一块，放进了小纸篓里。

【12】

第二天，我在抽屉里发现了我的小纸条和送的那几块巧克力。

纸条下方还有小然的回复：

“谢谢乖巧又可爱的课代表的心意，但是学校规定老师不允许收学生送的任何东西TvT我会受处分滴...所以你和小伙伴们分着吃吧。”

啊...原来老师知道是我呀...

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。

老师真好。

我突然觉得好奇，会不会其实大多数纸条，她知道是谁写的呢？

【13】

她真的很好。

我想不通为什么她的恋人会想要和她分手。

她的板书潇洒又工整，给我们讲题时推理比参考答案还要细致很多；有节课她忘了带答案，就现场边讲边做，最后也都是对的。

她还会讲很多没有在课本上出现但是又和地理有关的小知识：天空的蓝是因为光的散射，埃菲尔铁塔夏天会长高；英国的海岸线可以是无限长，喜马拉雅山在几千万年前是一片大海，南极冰芯的气泡里残存着几百万年前的空气；天气预报不是瞎猜而是用计算机解一大堆方程，超过一定时间的天气理论上不可能报准。

有个隔壁班的同学问我，为什么你们老师知道这么多和课本有关但是是课外的知识？

我想，可能因为小然自己真的爱着地理，所以才什么都懂吧。

【14】

我一直很喜欢小然，也也一直很想考一次地理第一。

但第一的位置大部分时候都是副班长小遥的，偶尔不是她，却也没有轮到过我。

有次，我的同桌和我说，他在办公室听到班主任和小然聊天，班主任问她这么多学生最喜欢哪一个。

还没听到答案，我却忍不住因紧张而攥紧了手心。

“小遥啊~题做得又快又好”同桌模仿着小然的语气：“好几次我们班最高分能比组长带的班高都是靠的小遥呢。”

“......”

【15】

“你...你别哭啊...卧槽，你，你别哭....”我眼睛红了，他的语气也急了：“我还没说完呢，后边还有一句...”

“嗯...？”

“小然还说了一句...”同桌的声音小了一些：“还有小淼，小淼很乖很可爱。”

关于小遥那句，我相信是真的。

但关于我的这句，我一直不清楚究竟是同桌的好意，还是确有其事。

【16】

在冬至这个一年最长的夜里，我偶然发现了一首歌，叫《阿拉斯加海湾》。

只是因为歌名很有地理的感觉才点开听的，听完后却难过地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一会儿。

梦里她的笑容还是和往常一样，可我的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酸楚，好想抱一抱她。

第二天地理课，我把只写了“阿拉斯加海湾”六个字的纸条放进了纸篓并在第三天收到了她的回复。

阿拉斯加海湾下面写着：

“波...波士顿龙虾？”

有些失落，却又舍不得对这个有些可爱的回复失落。

【17】

春天来了，学校花坛的花开了，粉的白的黄的紫的。

“春风沉醉的夜晚遇见过你，从此东西南北风一样了，清晨也是夜晚了，不想你也是想你了。”

我想告诉她花开了，春天来了，我好像明白为什么地理很浪漫了。

浪漫得无可救药。

【18】

听说这次市质检因为卷子出得太难，整个年级都考得不是很好。

小然也说，考虑到大家感受和隐私，就不向以往一样直接让课代表和组长发给大家了，自己去她那边取，每个人知道自己的分就行。

有分数的那一角被她细心地折上了，要领完自己回去再折开才能看到。

“听说隔壁班最高分才83分耶...”

“年段好像就两个过90分的，听说都在我们班。”

“我哭辽，是哪两个呀，我才71...我从来没下过80的...”

“呜呜呜我才考62分..我对不起小然呜呜呜呜”

听到同学们的议论，我忐忑不安地打开那个折角。

93分。

【19】

“小遥...能问一下你考了几分吗？”我激动地跑到小遥的座位旁问她。

“啊？哪个？语文？语文我炸了，作文离题了才九十几...”她一副看淡人生的表情。

“呃...不是，是地理...”

“地理？哦对，我取回来但是还没看呢...”她从抽屉抽出那张被折了一角的答题卡。

时钟的秒针放慢了步伐，我心跳的声也被拉长。

她揭开那一角，第一个数字也是9。

第二个数字是5。

这是最后一次大考了，没有下一次了。

【20】

在最后一次写给她的纸条上，我写了“所爱隔山海，山海不可平。”

她回复：山海皆可爱，所爱终释怀。

【21】

那是高中最后一节地理课，小然说，这样吧，我们每个人来写关于地理的三行情书，四行也行但是不要超过五行。45分钟的课，你们想20分钟，然后收上来，剩下25分钟我来念。

有些老旧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，炎热而潮湿的空气在教室里徘徊，这是我和她的最后一个夏天。

【22】

“撒哈拉沙漠下起了大雪，

乞拉朋齐的风不再湿润，

她回到了我的身边。”

小然读完停了两秒：“好...好悲伤...”

班里也沉默了一阵。

“下一张...吧...”

她换了一张纸条。

【23】

“你从南极抱来了一只企鹅，

我从赤道带去了大椰子，

我们乘着南大洋的海风相遇，

一起赛...赛高泥...嗨...铁鸭子哒？”

小然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表情，大家哄堂大笑。

“前三句都很好，最后一句是啥玩意这？？？”

【24】

“晨昏线将你我分隔在世界的两端，

你的傍晚是我的天亮。

你说我活在你的过去，

我说我也可以是你的未来。”

“哎呀对嘛，你们还年轻，应该写一些积极点的~不要写那么苦情的...甜一点的，马上高考了，多来点希望和励志的嘛~”

这是小遥写的，她坐在我的左前方，我前面无意中瞄到了。

我嫉妒小遥，她从来没有刻意，却总是能让小然满意。

虽然我也挺喜欢她写的这首诗。

【25】

“仰慕在对流层上空温柔又可爱的你，

可地转偏向力让你我走向不同的远方。

我多想永远这样，

一抬头就望见...”

望见最爱的你。

小然的表情惊讶了一下，极短的一瞬间，但立刻恢复平静。她佯装是看不清楚字，皱眉眯了下眼。

【26】

“一抬头就望见最可爱的你。”

她的脸上扬起了平时常见的微笑。

“谢谢，谢谢，终于读到一个写老师的了呜呜呜，老师好感动。”

大家跟着笑了起来，没有人觉得她那一处停顿有什么问题。

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，她把纸条反扣回桌上时有点慌张。

【27】

夕阳沉进了大海，海面的波浪被托起而又破碎，直至海与天空都染上漆黑；地平线在夜色里失踪，只剩下浪潮的沙沙声。

那些零散而毫无逻辑拼凑在一起的句子，是今年初夏的序章，也是我与她故事的终章。

我写完了人生的第一封情书，却没有勇气在毕业旅行时将纸装进漂流瓶扔向大海。

高考结束后最后一次返校，我鼓起勇气把给她的情书塞到了她的抽屉。

我大概知道结局会是怎么样，可我还是想把我的心意传给她。

我知道这看起来很幼稚，却也已经是我能做的极限，我努力等到我不再是她的学生时，再把我想说的话告诉她。

【28】

那是报完志愿后的某个晚上，我收到了来自她的一条长长的短信：

小淼，

非常谢谢你喜欢老师，喜欢地理。

你是一个乖巧、安静又认真的孩子，做事特别耐心，地理这一门科目也学得非常好，能由你来担任课代表，老师觉得非常荣幸。

你的字很漂亮，我相信收到你的信的人一定都会很开心。无论是你的朋友、家人还是未来的爱人。

老师也喜欢你，但是，老师对你的喜欢只是一名老师对她所欣赏的学生的喜欢。

你才刚刚十八岁，没有去过很多地方，也没见过很多人，不要这么轻易坚信爱情已经出现。

地理很美，也很有趣，但即使是看起来完备的高中地理教材，里面也有很多东西没办法提及，只能粗浅地介绍——如果你以后选择地理或者相关专业，你就会知道，高中课本里的很多东西，其实讲得很简单，也比真实的世界简化了太多。

老师读本科的时候，心情不好就会去看风景，看看树干倾斜的角度，有几片叶子的方向相同，或者戳一下湖面能起几个波纹。

你所见到的一切风景，只要你用心，都能发现其中的有趣和美。

愿你的大学生活开开心心，一帆风顺

你值得

小然老师

【29】

“小遥...？这篇论文怎么回事啊？为什么中纬度上空吹西风？三圈环流那个理论不是说地表才吹西风吗？”

“中纬度上空吹的本来就是西风啊？”

“不是不是，我给你比一下。”

我用大拇指和并拢的另外四个指头比划着：“你看，下边这样，上边是这样...”

“哦对...你是研究生转专业，本科没学过这个。是这样的，三圈环流是理想模型。实际上大气是斜压的，怎么说呢...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就是水平方向也会有热力作用？...总之简单说中纬度都吹西风啦。”

“诶？这样吗...”

【30】

很久以后，我才知道，中纬度上空也吹西风。

仰慕在对流层上空温柔又可爱的你

庆幸我在中纬度，所以能和你吹向同一处远方

尽管无法去向你所在的高空

但我始终铭记同行时你所给予的温柔

（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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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错，这是一篇科普文

关于小淼是不是因为知道不可能在一起所以才想到“地转偏向力让你我走向不同的远方”，最后为什么会是从小遥那知道中纬度吹西风，以及小然是直的还是弯的，为什么没读完博士就去当了老师，大家自行脑补就行

重点是科普一下，中纬度高空低空都是西风嘿嘿